图为宁浩导演处女作《香火》
宁浩导演
手册：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故事作为处女作？
宁浩：我觉得最初选择电影的时候，其实是没有太多的设计或者想法，都是从一种表达本能开始吧。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大专毕业，然后准备考电影学院，2001年左右吧，我那个时候其实想写故事了，写了好多故事，《疯狂的石头》也是那时候写的，《香火》也是那时候写的。《香火》是因为当时我有一个朋友是一个和尚，我从上中专的时候就认识他。那时候我十几岁，他老住在我们学校里面，然后蹭我们宿舍住，他的那个生存状态我觉得很有趣。作为一个僧侣，每天在世俗世界生活，我觉得他是很近距离的。我们小时候对于和尚、僧侣这种印象基本上是会武术的，基本都是少林寺的。有这个近距离的接触，然后变成朋友，而且很熟，其实我感觉到宗教在我们这个系统，在我们社会里面发挥的作用不是我想象中那样子，或者他今天的处境也是一个比较世俗化、比较尴尬的境地。当时觉得这个人物挺有趣的，就想拍这个人吧。手册：你是想表达些什么东西？
宁浩：在我们中国人今天的语境之下，其实信仰是一个挺脆弱、挺无力的状态。信仰一直在跟生存斗争着，和信仰到底能不能战胜生存本质或者现实。其实，跟现实比较起来，它是特别脆弱的东西。
手册：当时是自己的还是别人投资的？
宁浩：最开始是韩晓磊老师看到这个故事，他说：“这个故事很好，你应该把它拍出来。”我说没有钱，然后韩老师就帮我找了一个叫吴宇的投资方。吴宇是一个很好的哥们儿，是做房地产的，而且是非常热爱电影的一个人，他当时就想给我投资。最开始计划拍成一个16毫米胶片电影，计划投资100多万吧，后来吴宇突然看到一个处罚决定，是关于对拍地下电影的处罚，当时处罚决定是投资额的50倍。他说他交不起这个罚款，所以当时我也比较担心了，但是吴宇一开始还是给了我两三万块钱吧，哥们儿也挺仗义的。那个钱我没要。韩晓磊老师就跟我说，那你就把它当成一个学生作业拍出来吧，我说行，我就用他这种资金，还有我自己拍MV挣的一点钱，凑了凑，大概花了几万块钱就拍出来了，好像4万块钱不到吧。手册：这个故事是自己写的剧本？
宁浩：对，那时候没有钱请别人。现在我一般都会先出一个故事，然后再找一帮朋友一起写剧本。
手册：拍电影中遇到最大的困难是什么？
宁浩：我觉得没什么困难，因为对我来说，我是个比较能接受现实的人，所以其实比如说没有钱有没有钱的做法，就换一个方法，然后人多有人多的做法，人少有人少的做法，所以我不觉得什么事特别困难。
手册：这个片子的命运如何？
宁浩：第一次去的电影节没有拿奖，瑞士的洛迦诺国际电影节，印象很深刻，因为第一次参加电影节。原先不知道电影是怎么回事的，搞不清楚。当然咱们导演都是走电影节，早年间都是这样的，现在不用了，可以走市场路线了。早年间没有市场路线的时候，就必须先到电影节走一圈，要不然没有地方放。然后又从那儿转到了香港电影节，又转到了东京电影节，拿了奖。我觉得其实命运很好，因为你拍一个这样的东西，花几万块钱拍完，然后可以参加各电影节，然后就可以拿奖。
手册：除了吴宇，您觉得对你帮助比较大的人还有谁？
宁浩：韩晓磊老师。我拍完片子回来就听说他去世了，他是一个很棒的人。
手册：其他还有哪个导演的处女作你比较喜欢？
宁浩：《小武》我特别喜欢，但是我看完以后觉得导演是一个诗人。他有一种浓浓的诗意，他的电影有情怀。我觉得现在这种艺术电影离艺术的东西越来越远了，所以现在想起那个电影来，还是觉得很好看。
手册：您对第一次拍电影的青年导演有什么样的建议？
宁浩：现在这个市场我不知道怎么给建议。现在这个时代，电影这个事情不是那么神圣的事情，也不是那么伟大的事情了，它现在只是选择了一种人生，跟表达都没有关系。这个时代的文化在一个衰退的过程中。从全球语境上来说，其实文化已经退居其次，而且我们的物质能力变强的时候，我们就不太需要精神的支撑了，其实全世界的文化都在衰退。所以我觉得现在选择电影就像过去选择一个职业一样，并不是太费力，只是按部就班做好手头工作而已，它就是一种工作。在我看来，就是一个时代结束了，然后开始走向另外一个时代。我不能说哪个时代不好，或者说哪个时代好，它就是一种新的形式在体现。而且我一直认为电影本身最大的价值并不在文化上，而是信息功能。我认为它是一次文字的诞生和活字印刷术的诞生。就是说它是新的影像式的信息语言，而网络和传播是印刷术，这样会降低信息传递的误读率，提高准确率的到达。在很短的时间内，我相信它会取缔文字，文字会从历史舞台消失。我觉得未来会不需要文字，为什么呢？我们可以直接传递影像和语言，还需要文字做什么？就是说它已经没有用处了。我们最早发明文字的时候，是因为我们向远处传递不了语言，今天我们可以打电话，或者直接传递信息和形象，就不太需要文字了。所以我觉得电影技术从核心来讲是这个，这个会作为一种新的信息解放形式推进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，帮助我们早日建立新球际能量的文明。就是说它可以控制星球能的文明，让人类离开地球，离开基本的环境，因为人类的文明还很初级，非常非常的初级，我觉得，早一点离开地球才是正经事。所以，文化只是一种历史，只是记录下来你们的历史而已，文化本身不会起到推动作用。文化只会在生产力很低的情况下，人们需要精神支撑的时候存在，所以我觉得对于新的电影导演来说，应该是做好这个工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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